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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8章 藏劍於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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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8章 藏劍於心

冬祀節後, 定北蔣府迎來了一波小小的動『亂』。

被請進府中的曼娘突然被換了個房間,至於那個陪曼娘一同來的『婦』人,有起夜的使女嚼舌根說,見人裹著一個東西從房裏搬了出來, 丟到了『亂』葬崗去。這樣的話,自然很快就被族老太太禁止了,但是需要聽到的人, 卻都聽到了這個消息。

茶樓酒肆裏,有人冷眸盯著定北蔣府的方向,聽著底下人稟告。

“咱們的線人說,那夜沒瞧見鬧起來的的動靜, 但夜裏頭通往外郊的後門開了一回。只是, 另有線人說,當晚蔣府備出了兩個房間。在蔣府的人把後門打開後,有人去了庖嬤嬤房裏, 似乎也接了個人出來。”下人恭恭敬敬地向站在欄桿旁玄衣窄袖的男子稟告道。

“『亂』葬崗的屍體查過了?”男子冷聲問道。

“當夜咱們的人就守在『亂』葬崗。蔣府確實運了屍首來, 但是我們查過了,不是庖嬤嬤。”下人立刻回覆道:“少爺,那庖嬤嬤到底死沒死?”

男子厭煩地皺起了眉頭:“吳亮, 你們怎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妥。”

吳亮連忙哈腰點頭地賠不是,語氣裏有十分惶恐。

“曼娘不用管她。不管早晚, 她難逃一死。”男子冷漠道:“至於庖嬤嬤 ”男子再一次皺起了眉頭:“她知道的太多, 不能留。既然不能確定她是不是活著, 那就再探虛實, 格殺勿論。”

他說“格殺勿論”這四個字時,語調波瀾不驚,冷靜得不像是在處理一條人命。這冷漠讓跟他多時的吳亮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,但他不敢讓這個少爺看出來,猛地點頭來掩飾自己的驚懼。

“蔣府還有什麽特殊之事?”男子繼續問道。

吳亮想了想才道:“倒也尋常,就是巾幗蔣府來的人,說要多住上幾天。據說是兩邊的姑娘投了緣。”

男子冷笑一聲:“就蔣嘉日和蔣嘉月這樣的人,也會有人跟她們投緣?呵。”他說話時,看著定北蔣府的眸中有不加掩飾的厭惡和貪婪。這兩種眼神在他眼睛裏交織在一起,宛若盯著獵物的毒蛇,讓人如墜冰窟般生懼。

“巾幗蔣府的人既然要在定北城多留幾日,那也正好。你去娘子村吩咐一聲,這一次的貨在都城折了大半,是從建水州補齊的。趁他們不在,好好安排。”男子說到此事,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手,走回了房內。

“行了,讓他們布膳吧。”男子在桌前坐定,手中把玩著兩個玉石的滾球。吳亮連忙吩咐店小二布膳,跟來布菜的是個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,她還帶了兩個楚楚可憐的小姑娘來。

“喲,吳爺。”中年女人諂笑著示意兩個小姑娘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邊,小姑娘臉『色』通紅,怯怯地看著他。男子擡頭看了中年女人一眼,中年女人就識相地退了出去,猶如腳底抹油一般,竟是不願多停留一會兒。

男子神『色』溫和,朝小姑娘們頷首而笑:“不用怕,不過與我吃頓飯罷了。”

吳亮低著頭將自己縮在角落的陰影裏,他聽少爺聲音溫潤如水,這一室溫聲細語裏,在男子手中相互摩擦的玉球發出骨碌碌的聲音,才顯得刺耳而又突兀。

*

盡管出了『婦』人身死的事,蔣府還是一如既往的井井有條。嘉蘭帶著嘉竹在嘉日和嘉月的院子裏做客,嘉竹在院子裏『操』練,嘉日坐在屋檐下打著瓔珞看她,嘉月和嘉竹就坐在一旁下棋。

嘉月棋風銳意進取,時時有破釜沈舟、放手一搏之勢。嘉蘭的棋風則沈著冷靜,穩紮穩打,步步為營。

嘉月被她的穩健纏繞得有些煩躁,索『性』不再全身心地下棋,轉而跟她聊起天來:“你們多留幾日,是因為那天晚上出的事吧?”

“嗯,不可說。”嘉蘭點頭,直接也把嘉月後半句話堵了。

嘉月也不知哪來的氣,再一次怒起攻勢,吞了嘉蘭大塊棋子。這讓嘉月心中稍微舒坦了點,她也有閑心調侃道:“你這可也太保守了。”她指了指棋盤,亦另有所指。

嘉蘭朝她笑了笑,落了枚黑子,問道:“那日還沒來得及問你,哥哥們有人丟過貼身的傳家玉佩嗎?”

嘉月奇怪地看她一眼,理所當然道:“當然沒有,這玉佩哥哥們都是貼身帶著的。若是這都能丟,那也早被人取了項上人頭了。”她又支起身子好奇地看著嘉蘭問道:“你問這個做什麽?”

“賴家誣陷我大哥哥的時候,拿出了定北蔣府的傳家玉佩來做信物。可是辨不出這玉佩的主人。”嘉蘭倒也不瞞她。

嘉月疑『惑』地撐著頭:“那你不應該很容易就知道是誰的玉佩嗎?雖然要在弱冠時,才會由父親為哥哥在蔣字下刻下顯眼的名字,但是在弱冠前,為了區分,這玉佩的側壁上除了刻著家訓,也是刻著名字的。雖然不顯眼,但你用水晶鏡仔細去看,就能分辨的。”

嘉月又繼續道:“普通玉佩容易仿制,但是定北蔣府的親傳玉佩,於玉佩側壁上刻細小之字的雕工手法,在昭楚國有這手藝的人,一只手就數的過來。在定北,也就我們家養的那一個老師傅有這手藝。”

嘉蘭楞了一下,下棋的手頓了頓:“側壁還有字?”

嘉月點了點頭:“對呀,不然你以為這玉佩憑什麽能不被仿造?”

“是啊 ”嘉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棋局,斟酌著落下了棋子。

這件事,老忠伯沒有同她說過。就連家中長輩,大哥哥自己,也無人提起,這是為何?那塊玉佩上的刻字難道有什麽不可對人言的地方嗎?還是說,這就是一塊仿造的玉佩呢?

嘉月沒有嘉蘭的苦惱,她利落地“啪”地落下棋子,又促狹地對嘉蘭低語道:“不過,祖父的玉佩倒是很有可能丟了的。”

“嘉月!不許你一而再,再而三地說這些話了!”嘉日在一旁聽得心一急,針都不小心刺破了手指。嘉月一驚,連忙伸手去拿嘉日的手,口中猶道:“好了好了,我不說了。阿姐,你別急呀!”

嘉竹此時也訓練結束,見她們這裏突然出了動靜,還來不及擦汗,就抓過汗巾子蹬蹬地跑了過來:“二姐姐,你沒事吧?怎麽了?”

嘉蘭這時候才從方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,搖搖頭說:“沒事。大堂姐不小心傷了手。”說著,又伸手去拿嘉竹的汗巾子。嘉竹就乖巧地坐在了嘉蘭跟前,任由嘉蘭輕輕地給她擦汗。

嘉月好不容易安撫好了嘉日,無奈地對嘉蘭聳聳肩:“嘉蘭,我也就是隨口這麽一說,勿怪,勿怪。”嘉日也很擔心嘉蘭對嘉月不尊重蔣三老太爺生出什麽不滿來,焦急道:“對對對,嘉月是個直楞的『性』子,嘉蘭,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。”

嘉蘭一笑:“二堂姐什麽也沒說呢,有什麽關系呢。”她說著,把汗巾子交給一旁的秋渲,又叮囑嘉竹道:“下次別跑來這麽急了,仔細別拐著腳。”

“得了得了,下棋下棋。眼瞧著我就要勝了,不說這些糟心的事。”嘉月一甩袖,又全神貫註地盯著棋局。

如今她占據著優勢,只是嘉蘭的棋如同築起一道堅固的城墻,令她久攻而不下。

嘉蘭也轉而看著棋局,笑了笑,落下了一顆棋子。

“誒 !?”原本心中穩穩當當的嘉月一驚,差點兒掀翻了棋盤站了起來。

只是,還不等嘉月落子,夏滿先從外頭跑了進來,對嘉蘭耳語道:“姑娘,族老太太叫您過去。”夏滿原本就是嘉蘭留在蔣老夫人身邊,充作個“耳報神”的。夏滿這一傳話,嘉蘭就知道應當是家中布置妥當了。

這事總是比一盤棋要重要的,嘉蘭便說了聲抱歉,帶嘉竹先行告退。

待她走後,嘉月還有些怔楞。她鮮少這般,嘉日忍不住也打量了一番棋局,問道:“不過是一盤未下完的棋罷了 你這是怎麽了?”

嘉月苦笑一聲,定睛看著眼前的棋局道:“若是下完,我就輸了。”

“啊?”嘉日驚訝地再看了一遍棋局,她雖然不如嘉月,但也是個能看明白的人。嘉日稍一沈『吟』,就驚呼道:“她怎的這般銳氣!”嘉日又疑『惑』地看著嘉月:“你方才不是還說她保守麽?”

嘉月嘆一聲:“我以為她固步自封,卻不見她安營紮寨。只待時機,就能生出氣吞山河之勢!”

“古人曾言,棋道,以圍地為歸宿,但必以取勢為根本。我本以為我只是不如她沈穩,我甚至不覺得這是我的缺處。可如今 我竟不知她心中也藏著這樣一把銳利的劍!”嘉月慨然道。

嘉日安慰她:“但棋局未完,你跟她尚在對弈,也不能斷你輸贏呀。”

“她勢不可擋,我已經輸了。”嘉月的目光從棋盤轉向嘉蘭離去的方向。此時冬陽正烈,照得四處的積雪茫茫透亮。嘉月的唇邊『露』出意味深長的笑容。

她不過只輸一盤棋,輸得起。

可有的人,恐怕就不止是一盤棋這麽簡單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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